清凉寺有着特殊的文化地位一一佛教禅宗五家之一最后的祖庭;又有着特殊的自然景观一一繁华都市里一处清幽的山林佳境;由此也产生了它的第三个特殊之处一一对俗界文人雅士特别强的吸引力。
明清以来,清凉寺成为僧俗两界诗人的聚会酬唱之处,成为历代文人创作的渊薮之一。
诗与寺院如影随形,文人雅士以及寺僧抒写了许多诗词。仅清代以来题咏清凉寺的诗就有500多首。有些是以诗咏禅、以禅入诗,有些是以诗咏茶、以茶入诗,为清凉寺增添了一抹空灵之美的禅物和淡淡的茶香。
明末清初,金陵画派之首龚贤,在清凉山购屋四、五间,自名“半亩园”。友人拜访他,看到的是“主人狂泼墨,童子解煎茶”。龚贤说:“远人问我日何思,坐对画床擎茗瓯。”他在一杯杯清茶中,用笔墨绘就一幅幅沉渾雄奇的山水画。
当时,清凉寺旁有一座楼,龚贤为寺僧画了一幅扫叶图,后来这位寺僧被称为扫叶上人,这座楼被称为扫叶楼。这里清幽洁静,充滿禅味,是品茗的好地方。
龚贤去世后,友人很悲伤,“坐到诗成茶歇后,满天云气压青山”。怀念龚贤时想到的是“墨香茶熟梦初回”。来到龚贤生前常登临的扫叶楼,“安得斯楼栖一角,焚香煮茗自年年”,每年都要来这里“焚香煮茗”怀念龚贤。
清凉寺有深厚的佛教文化底蕴,明末清初又涌现了龚贤这样旗帜般的人物,这里更似磁铁般的吸引了众多文人雅士。
历来清凉寺僧有较高的文化水平。文人雅士、地方官员都以结交寺僧为荣,对寺僧饮茶的精神追求表现也大为赞賞。他们把仿效寺僧的生活方式当作清雅和高贵的象征。而寺僧又以茶待客,从而带动了饮茶的风气。
金陵本乡的诗人写道:“僧饮好将茶当酒,山泉卧听当鳴琴”,“长老多情,既杯盘,还邀品茗”。外地来访的诗人写道:“寺于都市号清凉,热闹场中冷淡场。旅客登楼消旅思,诗僧进茗涤诗肠。”有的喝了寺僧的茶,发感慨道:“煮茗幸与名僧话,扫尽尘缘付莫愁。”有的无拘无束,心境放松:“脱巾放带无拘缚,斗茗登临思悄然。”
文人雅士没有体验过坐禅修佛的清苦,没有感受过整日念经的枯燥,他们在自然中、寺院里悠然自得和吟诗酬唱,但是他们在这里又努力寻求着心灵的慰藉,觉悟着人世繁华与寂寥是为一场空梦,他们在梦幻中求得清醒。
他们与寺僧品茗共话,茶中品禅味,禅中闻茶香。在诗中写道:
剪烛焚香学话禅,
佛门我也有前缘。
新诗吟罢清茶熟,
一杵钟声月中天。
鬓絲禅榻皈依久,
佛火茶铛韵味长。
欲尘了心无苦乐,
偶参偈语忏炎凉。
这些诗一方面说品茶,另一方面表现了在这不染纤尘的佛门之地,于品茶静思中,悟出天地万籁皆是因缘而生,空有俱远。
文人雅士刚进清凉寺时,有的还只是俗人之感。而当与寺僧入茶入诗入禅,神驰禅境,心融茶韵,便身在景色中而心超然物外,物我倶空,从而获得放下杂念的精神束缚。有些诗就反映出较深的悟道:
花开见佛悟无生,
自寄清凉妙果成。
我欲登临寻古迹,
与君扫叶汲泉烹。
诗人心地里己超出了一般的静趣,品味到了“花开见佛”的真正禅趣,以及企盼“与君扫叶汲泉烹”的凈趣,参禅的意境和品茶的韵致沟通一体,茶道与参禅相融合一。
还有的写道:
无忧无虑羡僧家,
高卧云山阅岁华。
愧我尘缘犹未了,
何时立地着袈裟。
有的在离别清凉寺时,表示还要再来:
静坐知得趣,
清谈解客愁。
尘缘犹未了,
相约再来游。
诗人们这种超脱尘俗的闲适恬淡心理的自我表白,对禅悦生活的赞颂,以及还想再来习禅的期望,清凉寺僧也写诗作答:
自笑虚空无住禅,
挑灯话旧总因缘。
相逢正是春光好,
草绿江南二月天。
欣逢杖履过禅房,
品茗清泉韵味长。
有约年年重九日,
登高同到草香堂。
寺僧诗里写到的“草香堂”即龚贤的诗《草香堂集》,寺僧用在诗里是指代“扫叶楼”。俗僧之间的亲密交往,诗词唱和,赋予了诗中的禅意。诗里浸润的禅茶一味更挥洒出了禅的意境和茶的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