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初，清凉小院玉兰盛开。11日上午，凉风骤至，落英缤纷。忽于此时，惊悉莲宗泰斗、禅门尊宿^上传^下印长老安详示寂，舍报西归。师化缘已毕，住世九十七载，僧腊七十五，戒腊六十八。般若舟沉，天地悲痛，追思往事，宛在眼前。

恩师为中国佛教协会名誉会长、中国佛教协会第八届理事会会长、中国佛学院名誉院长、北京市佛教协会名誉会长、江西庐山东林寺退居、北京法源寺座元，为中国佛教的传承和发展贡献了毕生的心血，是海内外公认的佛门领袖、教界泰斗。

初识恩师是在1990年夏天，长老时任中国佛学院副院长，到中国佛学院栖霞山分院面试招生。那年我刚从栖霞山分院毕业，长老召集有报考意愿的学僧分别谈话，仔细了解修学情况、考查教理基础。记得考试是在七月下旬，也是江南最为闷热的季节，长老慈悯体贴，为考生准备了雪糕、冷饮等，防暑降温。

9月入学，长老亲自讲授《戒律学》《印度佛教学》等课程。他白天忙于院务，领众熏修；晚上伏案备课，夜灯长明。那时佛学教材稀缺，长老便用铁笔在蜡纸上书写讲义，并油印装订成册。三尺讲台，四季晴雨！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日复一日辛勤耕耘，令全体师生心中油然而生恭敬之心、感佩之情。

在教学中，长老非常注重培养学僧念诵、禅修、讲经的能力。他要求每位学僧都要认真做好课前预习，随时准备课堂试讲。我清楚地记得，课上长老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签筒，里面装着写有学僧姓名的竹签，以摇签的方式确定由谁登台讲解。学生试讲时，长老则在旁边仔细聆听并逐一点评、指导。这种教学模式，针对性强，既训练了学僧登台演讲的能力，又活跃了课堂气氛，教学效果显著。长老当年授课时慈悲可敬的神态、风趣睿智的谈吐，三十多年后仍历历在目。长老真是一位才思敏捷的智者，一位循循善诱的导师！

长老还是一位悲心切切的慈母，对青年学僧呵护有加！1990年入学那年的秋天，长老鼓励大家踊跃受戒，当时戒费是800元，长老为每位同学都支付了一半的戒费。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为了改善青年学僧的生活，长老时常自己腌制一些风味小菜，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供大家开胃，可谓慈爱有加、细致入微！ 1991年，长老离开佛学院去江西时，根据学僧不同的根器 “相身裁缝”，把自己珍贵的藏书有针对性地分给同学们，并签上姓名和寄语。长老是在假期的时候离开佛学院的，当我们开学返校收到属于自己的那本书时，大家无不法喜充满，深受鼓舞！像这样慈悲关爱学僧的“小”事，长老还做了很多。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大众敬重的佛门尊长，竟如此平易近人、恒顺大众。

时至今日，长老的著作一直被中国佛学院一届又一届的学僧们传读着。此时，当我找出长老的著作再次捧读时，仿佛又回到了难忘的学僧时代。面对案上昔日的油印书稿，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当日师生一起上殿过堂、羯磨说戒的情形，耳畔响起了恩师谆谆教导与殷切付嘱的话语……无数学僧正是从长老的悲智行谊中激发出自己的菩提行愿与爱教情怀。

2005年，我写完《佛教课诵要义辑》上册之后，怀着忐忑的心情寄送给长老。长老看完之后，用毛笔回信，勉励我尽快把下册写出来。有了长老的关切、教导和支持，我信心倍增，于次年完成了下册。

2010年6月，后学蒙长老亲授沩仰宗法乳，忝为第十代传人，恩师赐名“衍正理海”。

传佛心印有清凉！

在我住持法眼祖庭南京清凉寺不久，长老就指引我远赴内蒙古五原普济寺于^上灵^下意长老座下接续法眼法脉，为法眼宗第十一代传人。不仅如此，长老还为清凉寺亲笔题写了“清凉古寺”、“清凉大道场”的匾额，特别亲撰了藏头联：“理超有无表，海纳巨细流”，长老的这份深情厚望，弟子将铭记在心，永志不忘。

长老曾多次来南京参加一些重大的佛教活动，我也因此时常得以亲近恩师。我去北京参加佛协会议或活动，也一定找机会面见长老，得其指导。在不能面侍的日子里，恩师也会用书信适时给予我教诲、指点。每每想到长老耄耋之年仍精神矍铄、蔼然可亲，我的内心就生起无尽的安宁与法喜。

聆传师謦欬宛然昨在，缅印公音容仿佛目前。

今恩师功行圆满、驾返莲邦；师范长存、永励后昆！恩师的法乳深恩，弟子永劫难忘！惟谨记教诲，严净毗尼，精勤学修，方可报师恩于万一。

《大般涅槃经》云：“苦哉！苦哉！世间空虚，世间空虚。”

哀言有秩，悼念无极！祈愿长老莲登上品，不舍众生，乘愿再来，饶益有情！

二〇二三年三月十三日